昨天有个熟悉的人换肾成功了。
昨天一个结婚二年离婚分开五十年、现年八十多岁的老人寻找她的前夫,我在中间做协调工作。
今天我去探望一个孤寡老人。
……
这些事情有什么相关?
用系统排列的思想来这解读这些事情,它有笔墨无法形容的美。
海灵格先生说“在生存与死亡的问题上,我们还需要考虑一点,才可以全面地敬重生命,那就是:死亡比生命更伟大。死去的人所处的领域,是唯一永远保留的伟大领域,而生命却是一些过眼烟云的东西,生活了一段日子后,生命会再度沉寂下去。这个带来生命、又让生命沉寂下去的领域才是伟大的。如果我们看清楚这一点,便知道所有那些去世的人并没有消失,他们是被更伟大的领域承载着。
他的解读总会带给我深深地平静。归于当下。
他说长寿的人与早逝的人相比,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利益,因为,长寿的人最终也会回归到同一个源头。
我见过二个自杀的人,内心感受却是截然不同了。
接触家排前,面对那个自杀事件,非常不舒服,内心被牵引了很久,很久。
我们常常会暗暗与死亡的人相比,觉得有愧疚感,尤其当亲人自杀时,那份愧疚将会伴随终生。其实这份愧疚是一份自大,这好像在说“你死了,我活着,活着是更优越的,死了是一种失去”。
如果我们能说“有一天,我也会死去,也会来到你那里”时,那份优越感便会消失。
海灵格先生有一个很美的描述:“生命起于源头,达到某一个高峰便沉寂下去。这如同一天中,太阳从水平线升起,朝着最高的一点缓缓上升,到达高峰后,停留片刻,慢慢消沉下去,然后是傍晚和深夜。在一天中,流逝的东西越多,那一天越丰富。生命也是一样,在生命内流过的东西越多,生命也越丰富,当终结来临时,便得到圆满。”
然而当我们还是孩子时,我们从大人那里承接了对死亡的恐惧,所以我们早早就认为死亡是不好的,活着是更好的,所以每当有人死去时,我们总会哀叹、惋惜、同情、愤怒……
殊不知,每个生命都有不同的任务,对早逝的人而言,他们的任务就是去完成那个早逝;早逝人的亲人的任务就是去体验那个早逝带来的影响;自杀的人,他们的任务就是去完成自杀这件事;任何我们对死者的愧疚与自责、优越等感受,都不过是一种自大,都是在说死是不好,活是好的。而在终极里,死与活根本没有分别。
关于换肾
一个非常有爱心的阿姨,她的先生被肾病折磨了几年,今天早上清早打来电话告诉我,他换肾成功了……
挂完电话后,我意识到我没有说祝贺。
我敢说得知此消息的人一定都会说祝贺他们的。
海灵格先生关于移植器官的振聋发馈的观点一直在影响着我。
他说“基本上,人就是不应该做摘取器官这件事。对我来说,这是一种侵犯。人们做摘取这件事是来自一个想法:我要用尽方法,来保存自己的生命,就算是用陌生人的器官;同时又认为,如果自己的生命结束,便会失去一切。对我而言,这是一个奇怪的想法。谁敢正视死亡,当死亡来临时,能够接受它,他便可以在剩余的时光得到丰盛的生命;而那些害怕死亡的人,在生命中,会失去很大的力量和幸福。
熟悉的人告诉我,那是一个年轻的生命,脑细胞开始坏死时就将他的心脏取了出来,连夜做了成功配对、移植手术。
关于那个画面的联想,与海灵格的观点一直冲击着我,海灵格说一个人刚刚死亡,就去摘取器官,这种做法让刚死亡的人无法体验完整的死亡,因为脑细胞的死亡以及呼吸的停止,并不代表死亡,如果在这个阶段摘取死去的人器官,这等于严重侵犯别人的死亡过程,我认为这是一项犯罪行为。虽然他已死去,但器官属于他的,应该与他一起共同经历死亡的过程。我们若以这种摘取的行为侵犯死亡的过程,会产生不良的影响。
这或许与海灵格先生曾经是神父的关系吧。
很多人移植后出现的排斥反应,是否他们潜意识里其实也无法接受?愧疚?无法感谢?
我不知道。
今晚再读海灵格的《心灵活泉》,内心的冲突终于平复了:他的任务就是移植他的肾脏。
我告诉自己:如是接纳一切发生的。
接纳我没有说祝福的行为。
八十多岁的林叔在我说明来意后,他坚决摇头说:我不想再见她,五十年来她从不闻不问,现在我有了新家庭、新的亲人,不见,不见。我憎她……
老人委屈地告诉我,五十年前,结婚二年的妻子得了麻疯病,不知是否怕连累她,就去了麻疯病院,一去无音讯、不回头,讨了现任老婆后,在村里人白眼下过了这么多年,背负着负心汉的罪名,多次想自杀……
我半开玩笑地说,阿叔,你憎她就是还爱她。
老人马上扯起脖子大声说“爱?爱什么?不爱!不爱!我不会见她的!
我眯起眼睛认真地:林叔,不爱你急什么?不爱你憎什么?你骗不了我的……
离开前,我说我会尊重你的决定,在你联系我之前,我不会再来打扰你……
他开心地将我的电话号码留在了他的手机里。并高声读了好多遍。
这五十年这个女人在麻疯病院是如何过的?
在月子里就离开了的孩子是否还在人世?
我会继续关注此事。
我们有很多人常常说或者想过:
我必须要有多少钱;
我必须要有房有车;
有多少钱一个月的工作;
有一个爱自己、自己也爱的伴侣;
有一对龙凤胎;
……
我就幸福了。
我才幸福。
我才可以幸福。
我才……
真的是必须?
荣叔今年七十一岁,双脚残废,无工作能力,他是我们居家养老的服务对象。未婚,是处男不?我猜应该不是,呵呵。
他的存折给我与汤姑娘看了,是二位数的,二本,一本是六块多钱,一本是几块我忘了。
我们今天下午去探望他,他提前买了二瓶雪碧等我们,还硬塞一支练乳给汤姑娘。
喝水过程中,他的水杯漏了几滴水到地板上,那地板是泥土的,稍微烧过一下子的那种泥土地板,他赶紧拿毛巾把水吸干。一间大约三十方的土砖房,吃喝拉撒会在那了,但你会惊讶他的地板干净得超过了我的宿舍地板。
他将几个油漆桶装着的米、茶叶、方便面一一拿出来给我们看,那样子你绝对在那些数存款百万块钱的人脸上也看不到:忘我、分享、珍惜、感恩……
我随意说了句:你这么多这种桶装完了你的物品,真好。
他说我还能弄到呢,下次送个给你。
那份真诚、那份对我们服务的感恩、那份将自己心爱之物分享的喜悦,把我与汤姑娘感动得够呛。
没有接触过他的人,会从他的大嗓门开始不接纳他,他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。他的关心会让去探望他的人真切地感到温暖、被重视。
我打趣地说“荣叔存了很多钱吧?”
他说都存在这里——他用手指着他的肚子。
他说每个月村委会有救济金加起来将近二千块,全用在吃上,存钱做什么呢?
“那你今天穿的拖鞋这么漂亮,是谁送的?”
他说“告诉你也不知道,干吗告诉你?”孩子气地鬼鬼地笑。
我估计是相好的送的。哈哈。
是的,你有大把大把重要的事没完成,压力很大,但此刻你是否可以先开心?也不影响啊。
当我们活着时,就要继续活下去,不然还可以做什么呢?
思想家老子说:当人完成任务后,就应该忘记过去的种种,并且马上迎接新的任务。
这是一条非常好的原则,人不会再考虑曾经有的是什么,而企图紧抓过去不放;他会放下过去,继续向前踏步。
我们曾经做过的,会详和地照耀他现在所做的。
当生命的时刻接近尽头时,正视这个恐惧;但在生命的过程中,要好好地生活。
这也算是心理健康的一种表现。
